韓進緩步走出魔法實驗室，身後留下一片璀璨的星光，一個身影默默地呆立在星光中，恍若沒有生命的雕像。

在墻壁合攏的瞬間，格瓦拉看到了那條身影，他輕聲道：“拉斐爾，已經把封印解除了？”

“嗯。”韓進點了點頭。

“他同意了？”

“沒說同意，也沒說不同意，看起來……想完全接受過去的記憶，還需要一段時間。”韓進道，“不過，我給了他足夠的自由，他可以隨時隨地離開戰神號，凱瑟琳應該能找到他的，也免得我們麻煩。”

“你就這麽放他走？”高賓皺眉道。

“那還能怎麽樣？”

“以你的魔法力量，應該不難在他身上留下一些……”高賓欲言又止。

“一些什麽？”

“一些足以控制他的小手段。”

“沒什麽用處，控制得住他的人，控制不住他的心。”韓進搖頭道，“還不如給他自由，這樣才能換取他的信任。”

“以情感人麽？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。”高賓笑道。

“我什麽風格？”韓進也笑了起來。

“至少，你不會把成敗的關鍵寄托在他對你的信任上。”

韓進輕嘆一聲，有意無意地用指尖掃動著胸襟，好似在拂去灰塵，接著向高賓眨了眨眼，轉身向長廊走去：“野孩子也是要回家的，不對麽？”

高賓呆了十幾息的時間，這才恍然大悟，旋即感應到格瓦拉的目光，把頭轉了過來，兩個人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喜。野孩子也是要回家的，別人聽到這句話，可能發現不到什麽，但高賓和格瓦拉幾乎同時猜出了韓進的暗示。

如果說列儂是個撒野的孩子，那麽光明戰袍就是列儂的家，光明戰袍被毀，列儂也無法繼續生存下去。幾位從神聖武裝套件中召喚出的天使和其餘的天使不同，準確地說，他們的性質和哈雷差不多，屬於器靈，只要韓進一直掌握著光明戰袍，列儂就沒可能一去不回。

格瓦拉快步追上韓進，低聲道：“拉斐爾，能解決凱瑟琳的麻煩，我們終於可以喘口氣了，但今後要怎麽做，你還得盡快拿一個主意出來。”

韓進停下腳步，沈默了好半晌，緩緩說道：“我們已經忍得太久了，那麽今後……就讓我們肆無忌憚一些吧。”

“肆無忌憚？大人，您這是什麽意思？”增格林愕然道。

“就是說，我不想再忍耐了。”韓進道，“增格林先生，您預計我們什麽時候能擁有成批量的湮魔弩？”

“雅琳娜小姐剛剛掌握了湮魔弩的制作工藝，但還不算太成熟，霍根和凱恩只能暫時打下手，他們至少還要學上半個月。”增格林皺起眉頭，“只有我們四個……我想至少也需要三年。”

“如果從不死鳥魔導軍團裏召集一些魔導師呢？”

“拉斐爾，你可要想清楚！”高賓急忙道。

“我剛才說過，我們不需要有那麽多顧慮了。”韓進道，“為了抵禦黑龍王範倫丁的威脅，龍城和龍域已經開始合作了，難道能指望那些上位巨龍依然傻頭傻腦地任我們愚弄麽？我們就當作……一切都真相大白了！”

“好吧。”高賓聳了聳肩。

“增格林先生，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。”韓進道。

“不死鳥魔導軍團？久仰大名了……”增格林認真地想了片刻，“這裏有足夠的魔晶，如果再能得到十位以上成熟的魔導師協助，我有把握在三個月之內制造出第一批湮魔弩。”

“好，那就去幹。”韓進道，“蓋爾總管，您馬上和所羅門大公爵聯系一下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蓋爾總管點了點頭。

“肆無忌憚麽？”格瓦拉笑道，“那我有一個新想法了。”

“什麽想法？”韓進問道。

“雷哲和薩斯歐的信使已經回來了。”格瓦拉道，“據他說，最開始馬力申領主對雷哲和薩斯歐非常熱情，但只要涉及到合作的問題，便極力轉移話題。那個時候，他應該還沒有決定是不是向我們靠攏，呵呵……想得到我們的幫助，他明白自己必須要付出代價。而切瑟姆不想和我們對峙，中間隔著一個迪普城，相比要安全得多，所以撤回了主力，讓馬力申承受的壓力大減，所以，他認為自己有討價還價的餘地。”

“後來情況有變？”高賓道，他知道格瓦拉不會無緣無故說這麽多。

“有兩件事，對馬力申造成了巨大的刺激。”格瓦拉笑道，“切瑟姆與我們達成同盟，這無疑是給了馬力申當頭一棒。他的迪普城已危如累卵，隨時都可能滅亡。”

“拉斐爾從冷影城回來的時候我就說過，雷哲和薩斯歐快要回來了。”高賓笑道，“還有一件事呢？”

“迪普城的處境一直不太妙，北邊有庫買城，南邊有聖冠城，馬力申的實力是最弱小的，能掙紮到現在，是因為庫買城一直在努力抵抗冷影城的入侵，而聖冠城和黑鴉城混戰不休，都沒有精力回顧。”格瓦拉緩緩說道，“但馬力申很清楚自己的危機，早在十幾年前，他讓自己的弟弟投奔自由聯邦，為自己預留了一條後路。”

“這倒是一個明智的選擇。”韓進道。

“是啊，看得出來，馬力申也是有些小聰明的。”格瓦拉笑道，“可惜，現在深淵世界的大軍出現了，呵呵……馬力申的弟弟給他送來了一封急信，短短幾天，自由聯邦已經有三座城市徹底被毀滅了，主力軍隊也出現了不小的傷亡。他估計，自由聯邦最多支撐四個月，所以決定帶著自己的私兵和隨從逃出來。”

“逃出來？他們想回迪普城？”高賓道，“有意思，馬力申還能勉強維持當前的局面，後路卻先被人掐斷了。”

“這應該是馬力申下定決心的原因。”格瓦拉道，“後天或者大後天，摩信科和薩斯歐會趕到聖冠城，同行的還有馬力申。”

“他親自來了？”蓋爾總管問道。

“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麽。”格瓦拉笑道。

“雷哲和薩斯歐怎麽會知道這些？”韓進問道。

“他以前總是避免正面回答我們的要求，現在當然要給我們一個交代。”格瓦拉道。

“沒錯。”高賓道，“他在用那封信告訴我們，他無路可走了，也死心了，是真心投靠我們的，只要我們能對他好一些，他絕不會背叛。”

“格瓦拉先生，您剛才說的想法是……”

“馬力申只想保有現在的權益，如果想讓他安心的話，拉斐爾，你可以親自冊封他。”格瓦拉輕聲說道。

大家當即鴉雀無聲。每個人都知道，格瓦拉明面上的理由是讓馬力申安心加入聖冠城集團，暗地裏卻是在讓韓進稱王，只有國王才夠資格冊封領主。馬力申來聖冠城，僅僅是為了達成協作的關系，哪怕是卑躬屈膝的協作，也是一種同盟，他會同意麽？已經達成盟約的切瑟姆又會怎麽想？

這種事是異常覆雜的，單說元素之都與聖冠城的關系，明白內情的人心裏有數，所羅門和韓進會一直精誠協作，不可能引發什麽矛盾。因為翁婿倆都是有理想而沒野心的人，前者更願做一個純粹的學者，後者一心修真。可如果韓進真的稱了王，雙方的關系就變得微妙了。翁婿兩人也許依然能彼此信賴，但別人很難做到。

蓋爾總管緊抿雙唇，一言不發，他知道自己不管說什麽都是錯的。勸進，等於背叛了元素之都，反對，那就得罪了聖冠城的強者們。

高賓的神色也很覆雜。從私人的角度出發，韓進走得越高他當然越高興，但從精靈族的角度出發，服從人類的統治，那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悲哀。

只有格瓦拉的目光是最堅定的，這曾經是他的夢想，幾年前，他已把希望寄托在韓進身上，更願意為這個夢想鞠躬盡瘁。

如果傑狄斯在這裏，他的表情會更怪異。當初尼古拉稱王時，他興奮到了極點。朋友的驕傲也是他的驕傲，他甚至和尼古拉勾肩搭背，一起喝得爛醉如泥。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，但，他的人生已經有了一次狂歡，現在想起來讓他感到無奈、悲愴的狂歡，再來一次，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激動了。

韓進沈默了良久，輕聲說道：“還是等馬力申到聖冠城之後，看看他的反應再說吧。”

“好的。”格瓦拉又驚又喜。他本以為韓進會拒絕，而別人也有可能提出反對意見，理由是非常充足的，深淵世界入侵，局勢危急，貿然稱王會破壞團結，韓進沒有同意，也沒有不同意，證明他成功了一半。

“我們該走了。”韓進轉移了話題，“今天可是雅琳娜大喜的日子，不要讓她等得太久了。”

韓進和雅琳娜的大婚典禮當然還遠，不過，今天是雅琳娜正式佩戴大魔導師徽章的日子，將由雄光帝國前任魔法公會的公會長增格林親自頒發徽章。從某種意義上說，這要比結婚重要得多，世界上每天都有無數年輕人結婚，但每年都未必能夠誕生一個大魔導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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